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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六扇门月圆行动24h/23:00】俏寡妇和盗圣的二三事

CP:白佟

作话:先说抱歉,文没写完,太久没写加上三次忙。本来想写甜宠文,结果写的一言难尽,大家将就看吧。

1.

七侠镇,大雪下了一整天。入了夜,从远处翠微山顶,西凉河畔,到门前石阶,屋上青瓦,无一不白。银盘当空,白雪折射着月光,雪无一不在,月光也无一不在,天地都浸润在这光里。

客栈门前,红色的灯笼高高挂着,却没点亮,摆明不再接客。大堂里光线昏暗,只有桌上点了油灯,桌子底下放了两盆炭火,众人坐着都暖和。

佟湘玉两手揣袖子里,端坐在她的太师椅上,郭芙蓉,莫小贝坐她右手边,李大嘴,吕轻侯在左边,她神情严肃,道:“这几天大家都注意点,凡是来住店的客人都要看路引,尤其是生人。身上值钱的东西都锁进箱子里,千万不要露财。要是发现有撒不对劲滴,立刻通知小六。”

众伙计点头,惟有她的小姑子满不在乎,道:“那么认真干什么呀?不就是个贼嘛。”

佟湘玉瞪直了眼,道:“你小孩子懂个撒?那可是盗圣,白玉汤!关中三十六个县,除了我们这,都被他偷过嘞,小六今天说嘞,估计,马上,就要偷到咱平谷。我跟你说,你这几天老老实实呆客栈里,除了上学哪儿都不许去。白玉汤,他吃活人!”

“哈哈哈。”莫小贝仿佛听了个大笑话,郭芙蓉捂住她的嘴,低声喝道:“笑什么!你嫂子说错啦?”莫小贝眨眨眼,有些委屈,郭芙蓉松开她,道:“白玉汤最可恶的是他不仅偷,而且专偷人家最宝贝的东西。青平县赵员外家,祖传的翡翠,帝王绿,上千年啦。东来县快活钱庄的柴掌柜,定情信物血珊瑚,三尺高呢。贵县杨大小姐,她娘的裹脚布……”

“裹脚布也有啊?”莫小贝惊道。

“那是她娘的遗物,对杨小姐来说是最宝贝的。”郭芙蓉厉声道:“对贼来说,没有什么是不能偷的。”

“那我那把玄铁菜刀可得收好咯。”李大嘴在旁道。

吕轻侯也道:“还有我的书,那可是我爷爷留给我的,前朝的孤本,子曾经曰过……”

“去!”

莫小贝双手撑着下巴,高兴道:“那我去把我的糖葫芦吃进肚子里去。”

佟湘玉拍掌,道:“很好,就是要有这种觉悟,我们绝不能给对方一点儿机会,一丝一毫,都不能。”她眼神锐利,表明了她“强大无比”的决心。

咚,咚,咚,响起三下敲门声。

众人都往大门一看,门格子上有一人影,佟湘玉心里有点慌,快宵禁了,会是谁?她站起来,问道:“请问是哪位?”

“我。”门外的人一口广东腔。

“你?你是谁?”佟湘玉轻步走到门边,将其余人拦在身后。

“住店的人。”门外人道。

“不好意思哦,我们没有房间嘞,您另寻他处吧。”佟湘玉道。

门上影子转了个身,道:“又下雪了,天寒地冻,你忍心让我现在出城?”

郭芙蓉撇嘴,抢先道:“你出了巷子左拐,去桥下找小米,让他收留你一夜,就说是我让你去的,这点面子还是有的。”

佟湘玉握住她的手,让她别说了,客栈不收客就算了,哪有让人去跟乞丐住的道理?万一人家生气砸了她的门可咋办。

门外人却没恼,倒是笑了声,紧接着他们又听到噗地一声,佟湘玉觉着有什么东西从耳边擦过去,门上破了一个洞。她回头,连着六声响,桌上多了七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,列成一线,在光下熠熠生辉。

“这是房钱。”门外的人道。

佟湘玉眼睛立马直了,扑到珍珠上,尖声道:“客官您里面请,楼上右手边第二间。”

门外人没急着进来,道:“我还有事,晚些再过来。”

等郭芙蓉拉开门栓,打开门,寒气扑面而来,细雪纷飞,石阶上已经空无一人。

佟湘玉捧着珍珠过来,欣喜地左顾右盼,想看看她的贵客。

“别看了,盗圣白玉汤轻功绝顶,踏雪寻梅了无痕,他已经不在这了。”郭芙蓉冷冷道。

佟湘玉两手捂着她的珍珠,道:“胡说,人只是跑得快了点嘛,咋就是白玉汤嘞?”

郭芙蓉指着门前的积雪,道:“你看雪地上有脚印吗?”

白雪如新,完美无瑕,佟湘玉的心顿时拔凉拔凉。

众人相顾,转身进门,她叫住他们,急道:“你们去哪儿啊!”

“藏宝贝啊!”众人齐刷刷回头。

“我的玄铁菜刀。”

“我的前朝孤本。”

“我的糖葫芦。”

只有郭芙蓉有良心地留下来,或许是因为她没宝贝要藏,她拍拍佟湘玉的手,充满同情意味地道:“掌柜的,你可得把珍珠收好了,他回头可是要‘拿’回去的。”

佟湘玉凄楚地哭了声,手一抖,珍珠噼噼啪啪,顺着台阶散落在雪地里。

“呜呜呜,我错嘞,我真的错嘞,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嫁过来,如果我不嫁过来,我的夫君就不会死,如果我的夫君不死,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方,如果我没有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方,我的珍珠~~”

“是人家的珍珠。”郭芙蓉纠正她。

“呜!呜!呜~~~”嚎啕大哭。

屋顶上,有个戴面具的人,立着不动,静静听她诉苦,有雪落在他的身上。

2.

自己招来的祸自己背,佟湘玉用掌柜的身份命令所有人都去睡觉,自己一人留在大堂。那人既然是给了钱来住店,就没想动武。她倒要看看,到底是个什么牛鬼蛇神。

她拨弄着手上的珍珠,又心疼又害怕,第二百四十六次发誓:以后再也不贪财了。

外面风雪渐弱,进入后半夜,瞌睡虫找上门,她熬不住打了个哈欠,闭上眼睛,半梦半醒之间,模糊的影子晃来晃去,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,她转瞬又忘记了,影子剧烈地晃动,朝她撞过来。

佟湘玉猛地睁开眼,一片黑暗,她直觉面前有人,道:“谁在那儿!”

“我。”依旧一个字,广东腔。

白玉汤?佟湘玉伸手找油灯。

“不用点了,灯芯烧完了。”一只手,有些糙,握住她的手指,很快松开了。

他道:“这么晚了,你怎么还没睡?”

“等你,给你留门。”佟湘玉道,她可没撒谎,等着你后再聊聊天,探探底。

“你是第一个给我留门的人。”他轻声道。

呵呵,你都是翻窗,哪用别人留门啊?佟湘玉心道。

“我睡了,你也休息吧。”他道。

“等等!”她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,“客官怎么称呼呀?”

他似乎不想说,过了片刻才道:“我姓白。”

白玉汤!佟湘玉差点儿叫出来,名呢?名呢?但那人报完姓就直接上了楼。

这避而不谈的态度,就是盗圣了吧,完嘞完嘞,真的是他,我的珍珠是没嘞!佟湘玉心痛,瘫坐在椅子上思量,明天该怎么告诉小六,珍珠能算作赏钱吗?盗圣应该挺值钱吧。

“哎,你上来吗?”

佟湘玉惊讶地抬头,那人站在楼梯口,手里拿了盏烛台,光照满了台阶,她眼前变得明亮,也看清了那人的样子。

高高的,穿着白衣,很年轻,脸上戴着面具,只露出上扬的嘴唇,他在笑,佟湘玉直觉他应该长的不错。

呸!这关她啥事,那可是个贼,翻窗户那种,不采花的。佟湘玉脸微红,就着他给的光上了二楼,走近了,看的更仔细。他眼珠乌黑,眼底映着烛火,好像眼睛本身会发光一样,是那种温润的,不刺眼的,让人舒服的光。可偏偏眼角上扬,老话说吊梢眼的人无情无义。

他到底是温柔的人,还是无情的人?

蒙着面具,除了眼睛,可看的就是嘴了,红,薄,也是无情相。

她忍不住道:“你为啥要戴着面具?”

他摸摸脸,道:“看了我的脸,就要承担一定的后果,”他轻笑:“你要看吗?”

“不嘞,不嘞,不嘞。”会被杀人灭口吧。

“真不看?”他的声音带着诱惑,“以前有人夸过我,除了脸,就没有其它优点。”

这是夸人?佟湘玉猛摇头,推开门,急忙关上,磕磕绊绊摸到床,躺上去,蒙着被子装死。

门外说了声晚安,火光随即消失。

直到天亮,佟湘玉都没睡着,顶着两个黑眼圈她就下楼开门了。而燕小六来的出乎意料的早,店里其他人都还没起呢,他也是眼圈发青,进来就问有没有吃的。

“大嘴还睡着呢,小六,你这是咋嘞?一晚上没睡?”佟湘玉关心地给他沏了碗热茶。

燕小六一口喝光,胃暖和了不少,满脸疲惫,道:“没事,大好消息。白玉汤,被捕了。”

“啥?”佟湘玉惊叫,往楼上看了一眼。

“千真万确啊。”燕小六道:“不信你去邱员外家问问。昨儿晚上,盗圣去他家偷东西,被邱员外请的高手当场擒获,现在正关牢里呢,等上面派人把他押到京城问罪。”

那,楼上那个人就不是盗圣啦?佟湘玉懵了。

“佟掌柜,你这模样也是一宿没睡?”燕小六问她道。

佟湘玉心一横,那个人虽然不是盗圣,但行为也古怪地很,保不齐是同伙,她悄声道:“小六,我们店里昨天晚上来了个奇怪的人,轻功,据小郭推断,相当的高。三更半夜才回来,脸上还戴着面具,鬼鬼祟祟的,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
“你说的,”燕小六眼睛抽抽,道:“是不是你后面那个穿白衣服的啊??”

吓!佟湘玉吓地躲到燕小六背后,白衣青年眼神幽幽,看的她心生了些许愧疚,他昨晚还给自己点灯呢。

燕小六提着刀,上前一步,道:“姓嘛,叫嘛,从哪儿来?说说说!”

白衣青年淡定地从怀中掏出一份路引,燕小六不识字,只看了官印便还给了他,道:“路引倒是真的,那你脸上为啥戴着面具?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?”

“晚上的雪景别有风味,我流连忘返一时忘了时间,至于我脸上的面具……”他语气忧伤起来,捂着眼睛,抽泣了一声,“我早年被火烧伤,脸上留了疤。捕头若是想看,也可以,不过,别被吓着。”他转过身去,背对二人,肩膀还不住地耸动。

燕小六踌躇片刻,走到他面前,掀开了面具,看了会儿,神色平静地放开。

“燕捕头?”佟湘玉期期艾艾,等候发落。

“佟掌柜!”燕小六低吼,展开了教育批评:“你说,人一残疾青年,本来就心灵脆弱,你还冤枉人家,这不是对他再一次重大的打击吗?戴面具怎么的了?戴面具就不是好人啦?武功高就活该受到歧视吗?就你这服务态度,本季度的最佳商户,你还想不想要了?对待残障人士,当然了,他还没障,如沐春风还不够,要做到四季如春。”

“我错嘞,我错嘞,”佟湘玉赶紧认错,倒了两碗茶,一碗端给小六,当了两年捕头,他这官话快赶的上老邢了。另一碗递给白衣青年,但他并不领情,说了句要份早茶,掉头上了楼。

佟湘玉捧着茶碗,忧伤道:“茉莉花茶不行吗?我去拿碧螺春?”

“他说的是早饭”知县大人是广东人,燕小六接触多了知道早茶是早饭的意思,他道:“你呀,赶紧去给人道个歉吧,我先走了。”他喝了茶,摸着肚子,去别地儿找吃的去了。

3.

歉,肯定是要道的,但,要道地有诚意。

佟湘玉把李大嘴从被窝里挖出来,叫他做份有诚意的广式早茶。

李大嘴拍胸脯表示没问题啊,广东人嘛,喜欢清淡,新鲜。三下五除二,端上来一菜一汤,一份主食。

佟湘玉一瞧,炒白菜,蛋花汤,馒头片,在自己多年的熏陶下,大嘴完美地诠释了“节约”。

李大嘴解释:“您甭小看这大白菜,下过雪之后的大白菜,那是清甜可口。咱这鸡蛋,早上刚下的,壳上还沾着鸡屎呢。炸馒头片,虽然是昨晚上剩下的馒头,但让广东同胞尝尝咱的特色美食。”

菜是来不及再做了,道歉越早越好,佟湘玉把李大嘴赶回厨房,自己端着托盘上了楼。

门没关,她还没出声,里面便叫她进去。完全没有先前的冷漠,白衣青年热情地招呼她坐下,寒碜的一菜一汤也没阻止他拿出烧鸡。街东头老李烧鸡,佟湘玉垂涎了很久,她更加羞愧了。让人稍等,风一般下楼拿了坛酒,没兑水的那种。

温酒配烧鸡,大清早就醉生梦死,佟湘玉羞并快乐着。她自罚三杯,以示歉意,道:“我先前误会了白公子,真是对不住。”

他摆摆手,笑道:“不用道歉,你又没做错什么。”

“要的,要的。”以为他说反话,佟湘玉起身给他倒了杯酒。

他低头哂笑,道:“真不用,因为,我就是白玉汤。”

“……”佟湘玉。

他,白玉汤,撕了一个鸡腿,油厚肉香,放到呆住的佟湘玉面前,以一种逗娃娃的口吻,“来,张嘴嘴,恰腿腿。”

佟湘玉反身就跑,张嘴要喊。

“葵花点穴手!”

大门被定格在一丈开外,叼着鸡腿的白玉汤将门上了栓。

“关中三十六县,这里是我的最后一战,寻常的东西无趣味,我想来点特别的。”他微微弯腰,眼睛和她对视,手指点点她的额头,笑道:“自古人心最难。”

她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。

“葵花解穴手。”

佟湘玉一边儿抖似鸡仔,一边儿顽强地??捂住胸,道:“我可是个寡妇,有克夫命。”

白玉汤坐下,扯了鸡翅,道:“寡妇,我中意,经历过生死,大风大浪下面不改色,是个对手。”

“对,对,对,对手?”佟湘玉人不抖了,嘴抖。

“你,佟湘玉,龙门镖局大小姐,死去的相公是衡山派前任掌门莫小宝,在厨房给你做饭的,是京城食神诸葛孔方唯一的徒弟,算账的,是关中大侠,沏茶扫地的是郭巨侠的千金,你小姑子最厉害了,衡山掌门,五岳盟主。这小半个白道都在您手里,白某佩服。”白玉汤手撕鸡胸,连肉带皮,剩下半只鸡推给她,“区区在下,也被黑道兄弟推成了头,今天想和您比划比划。”

“我不会武功。”佟湘玉嚅嚅道。

白玉汤指了指她的耳朵,道:“不比武,昨天晚上,我拿了您左耳的耳环,藏在一个地方。”

佟湘玉一摸,果然是。

他道:“您要是能找出来,就是您赢。凡我身上有的,您尽管开口,随便拿去。但如果您要是输了,您柜子里棉被后头那八百四十三两银子,我给的那六颗珍珠,还有你这个店的地契。”

“白大圣,您收了神通吧。”佟湘玉想给他跪了,白玉汤双臂穿过她的腋下,看上去像她投怀送抱。他下巴上的面具挨着她的额头,吭哧吭哧的笑声代表着他愉悦,呼吸一重一轻地吹过她的头发。

佟湘玉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她的血汗钱,白白的,胖胖的,挥着小翅膀,还有诗曰:君在客栈里,我在贼手里,日日思君不见君,共受贼欺辱。

白玉汤轻声道:“这个游戏,只有我们两个人,你不能跟任何人说。未免说我欺负你,我可以回答你十个问题,但我只会回答是或者不是。”

“只有十个问题?”佟湘玉抬起头。

“是,一个问题用完了。”白玉汤道。

“啥?这也算问题?”佟湘玉愤愤不平,推开他的胳膊站起来。

“是,两个问题用完了。”白玉汤伸出两根手指头。

佟湘玉崩溃,“你欺负我一个寡妇,有意思吗……吗,妈呀!”

“有点儿意思。”白玉汤笑着倒了两杯酒,问她:“半只鸡还吃不吃了?”

“我吃!”

一只烧鸡四钱银子,半只鸡,八百四十三两银子,起码捞回了两钱。

4.

对一个拥有绝世轻功的人来说,半个晚上他能跑多远?足以让佟湘玉大海捞针,她仅有的线索就是八个问题,和,白玉汤这个人。

“白公子,你要去哪儿啊?需要带路的吗?哈,我不收钱。”

佟湘玉成了白玉汤的跟屁虫,他去哪儿,她就在哪里。今天镇上有市集,她毛遂自荐,带人来个七侠镇一日游。

市集从镇口,一路通往繁华的东街。十五是大集,引来了很多外地人,三教九流的人马混在一处,白玉汤戴着面具本来也不引人注目,但架不住佟湘玉的好人缘。走不了几步就碰见熟人,看见他都是一惊,打量一番,欲言又止,和佟湘玉闲扯了几句就塞东西。走下来,她手上就满满当当,最后卖肉的陈老大还非送个猪头,她拿不了,陈老大就给了白玉汤。

白玉汤没说什么就拎着,佟湘玉怪不好意思,站在冷风中打了个颤。

白玉汤解下自己的披风,给她系上,她不想要,人来人往的大街上,她寡妇的清誉还要不要了。

他道:“我是男的,你是女的,让你受冻,像话吗?”

“我不想明天听到小寡妇和面具男的故事。”佟湘玉把披风还给了他。

白玉汤没再坚持,只是转身进了成衣铺子,买了件红色的披风。她不要,他说这是八百四十三两银子里的,佟湘玉给自己系上了。

白玉汤道:“你逛完了,陪我再逛一遍吧。”

这次,两人换了个前后位置,白玉汤走走停停,佟湘玉也走走停停。

他看闲汉打花棍,兴致来了,自己上前耍了一番,引得众人叫好,她端着锣鼓收钱,把所得给了闲汉。他说,自己曾想过支个摊,靠打花棍过日子,但那个时候拉不下脸。

他饿了买东西吃,就一份,许是看她可怜,又许是他是男的,她是女的,老爷们能让女人饿着?他总会给她一点。这么着,从头吃到尾,她边吃边想:盗圣的胃真大。

他问她想买点什么,她本想说没有,但念到小贝,就道:“我想买糖人。”

捏糖人的是个外地老头,佟湘玉看他年纪一大把,这么冷的天还摆摊,就要了最大的张飞。摊子前还树了几排面人,老头活好,边做边道:“随便看,神仙神女,江湖侠士,什么都有,要是没喜欢的,您说,小老儿给你现做。”

哟?佟湘玉往旁看了眼,笑道:“有盗圣吗?”

老头道:“有啊,第二排那个穿黑衣服的,旁边那个是楚留香。您要两个都买了,我送一个兰花先生,正好凑齐了,午夜兰花夺人命,盗圣千里护西域。”

佟湘玉一瞧白玉汤的面人,如黑炭,眼大似牛,一字眉,招风耳,神情凶恶,状如恶鬼。再看楚留香,端的是美男子。就连杀人如麻的兰花先生,也是神仙般的人物。

“呵呵。”白玉汤冷笑,道:“老头儿,你重新给我捏个盗圣,照风流倜傥那种捏。”

“成。”老头儿不挑活,捏完糖人捏盗圣,几下功夫,风流倜傥的盗圣就捏好了。

风流倜傥的白玉汤把面人递给佟湘玉,道:“给你,你不是想要吗?”

我没想要你。她心底默默地说。

“怎么?不满意?”白玉汤语气不善。

“不是,”佟湘玉赶紧否认,“我就是觉得一个人太寂寞了,再买个楚留香吧,还送兰花先生呢,我付钱。”

“呵呵呵。”白玉汤多冷笑了一声,道:“老头儿,你再捏个新娘子。”

“新娘子要什么样的呀?”老头儿问。

白玉汤觑了佟湘玉一眼,道:“照风情万种给我捏。”

佟湘玉眨眨眼,试探地问道:“这是盗圣的媳妇儿吗?”

白玉汤没说话,倒是老头道:“媳妇儿?夫人您把面人给我,我重新捏过。”

老头把盗圣的面人改了改,又加了红衣服的新娘子,好一个盗圣背媳妇儿——心甘情愿。

白玉汤心情颇佳,戳了戳媳妇儿的脸,长相满意。

佟湘玉左手张飞,右手盗圣和他媳妇儿,眼神示意老头儿:说好的买俩送一呢?

老头儿冲她咧嘴一笑,牙齿少了几颗。

算了,老人家做点生意不容易。佟湘玉讪讪地付了钱。

临近晌午,集市上人的渐渐散去,留下脏兮兮的雪地没什么好看的了。

“回去吧。”白玉汤道。

离开集市,便是河道,水面冷的结了一层薄冰,岸上枯柳低垂,堆雪作叶。

“跟了我半天,还不问吗?”白玉汤停住,转过身道:“你心里已经有了点线索吧。”

佟湘玉脚尖踩着雪,踩出一圈小洞,觉着自己有些不地道。她平时忙着经营,很少有时间像今日这般,纯粹吃吃玩玩,很轻松。踌躇了一会,她才问道:“东西是在七侠镇吗?”

“是。”白玉汤道。

一击即中!佟湘玉在心里给自己鼓掌,搜索范围缩小在百里之内。接下来的问题至关重要,她慢慢道:“是我去过的地方吗?”

白玉汤挑眉,赞道:“你这个问题问得很狡猾。”

“嗯哼。”佟湘玉有些小得意,自己和他素不相识,哪怕他事先打听过,也不可能事无巨细,追溯得太久远。而这一个月,她都是在客栈,他只了解她今天和昨天的行踪。

白玉汤看着她的脸,似在思索,他想到了什么东西,轻微地点点头,转过身大步向前,道:“是。”

发财了,她的钱保住了!佟湘玉小孩儿似得原地蹦哒,白玉汤耳力极佳,听见雪咯吱咯吱的声音转过头。佟湘玉立即站定,拢了拢额前的头发,恢复自己风情万种老板娘的模样,迤迤然跟上去。

5.

知道了地方,佟湘玉回去立马叫了所有伙计,将自己路过的地方,掘地三尺,寻找耳环。

从落雪找到化雪,从斗志昂扬找到伙计罢工,最后只剩下佟湘玉自己,和尾随围观的白玉汤。他哼哧哼哧地啃着梨,好心地问:“需要提问吗?”

佟湘玉冷着脸蹲地上铲土,道:“不需要。”

“那需要我帮忙吗?”白玉汤问。

佟湘玉口渴了,道:“你能帮我带壶水过来吗?”

“是,”白玉汤弯腰行礼,道:“第五个问题。”

“腻给额滚!”狮子吼,佟家铲,白玉汤用他的绝世轻功躲上房顶。过了会,几个起跃又跳了回来,手上多了壶水。

佟湘玉气呼呼地喝饱了水,找回铲子,三天了,连根银丝都没找到,不挖嘞!

回到客栈她碰到燕小六,说她在别人店门口鬼鬼祟祟,让人投诉了。

“我不会是被他骗了吧?”佟湘玉暗自嘀咕,白玉汤已经闪人不见了。她再细想了那两个问题。他难道还开了天眼,知道她以前去过哪儿?

“掌柜的,你干脆贴个寻物启事好了。”一直沉默的吕轻侯出了个主意,道:“重赏之下必有勇夫,就看你,能出多少赏了?”

佟湘玉觉着是个主意,万一谁真的找到了呢,自己不过是费点纸墨而已,她拍拍吕轻侯的肩膀,道:“秀才,这个艰难而光荣的任务我就交给你嘞。写五十张寻物启事,把耳环画上去。至于奖赏嘛,你就写,当面必有重谢。”

闻言,吕轻侯恨不得扇自己俩巴掌,他求助地望向郭芙蓉:芙妹,救我~

郭芙蓉抬起手,隔空给了他俩巴掌,满足他的心愿,让你自己多嘴。

吕轻侯含泪忍痛,画了个通宵。

就在这晚,衙门大牢里起了风波。

银钩悬空,一抹黑色的人影摸进了牢房。他的目标很明确,地牢深处的“白玉汤”。

“白玉汤”自然是假的,他是被人雇佣来的,真名叫李阿奇,是个落魄的武夫,没有什么江湖经验。当闻到迷魂香时,他陶醉地闻了闻,‘真香’还没出口,人就昏过去了。再醒来时,是在荒郊野外的乱坟岗。

李阿奇手脚发软,爬都爬不动,只能仰面瘫在草地上。入目是两张人脸,一张青春年少,一张年近不惑,还有一条黄色的土狗。

年老的那个让年轻的把他扶起来,拱手道:“在下鲁一能,阁下是盗圣白玉汤?”

李阿奇被周围的坟墓吓破了胆,说了实话,道:“我,我不是盗圣,我是收了别人的钱,冒充盗圣。”

“吓!你不是盗圣!奶奶的腿,累得老子把你背出来!”说话的少年脾气不好,拔刀就想砍几刀泄愤。

李阿奇被他一吓,脑子反而清醒了点,他们要找盗圣,自己还有条活路。我要说不知道,恐怕见不到明儿的太阳了。

他道:“让我冒充的就是盗圣,你们要找他,我可以去报信。”

“唬你爷爷呢!”少年的刀架在李阿奇脖子上。

“阿平,住手。”鲁一能道。

叫阿平的少年移开刀,转而对准李阿奇的鼻子。

“官府已经认定他是盗圣,今夜逃狱,必定会被通缉。除了盗圣,谁还能保他?如果盗圣不保他,那,我们只好再把他原样送回去了。”鲁一能说话客气,讲出来的话却不客气,他对李阿奇道:“告诉白玉汤,盗界要再选领袖,他必须出面,我们在这等他。如果他不来,去找他的就不止我们两个了。”

李阿奇连连点头,连滚带爬,逃出了乱坟岗。

看着他消失的背影,阿平将刀收回,道:“老鬼,他走了。”

“我听见了。”鲁一能点头,原来他是个瞎子,但耳朵极为灵敏。常年看不见,他早已习惯,寻常人很难看出他是个瞎子。

他吹了声口哨,土狗站起来围着他打转摇尾巴。

“这狗行不行啊?”阿平怀疑地看着狗,道:“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盗圣的消息,要是不能把人请回去,非被人笑死不可。”

“它比你有用。”鲁一能从怀里拿出一块布,是李阿奇衣服上的,他让狗嗅了嗅,轻声道:“记住这个味道。”

“现在追吗?”阿平问道。

鲁一能盘腿坐在地上,道:“再等一个时辰,我们脚程比他快,追得太紧会被白玉汤发现。他向来行踪不定,不愿露脸于人前。五年前姬无命被捕后更是彻底销声匿迹,直到一年前楚留香被兰花先生追杀,他才现身护送他到西域。到了西域后,他又消失了。对付这么一个人,我们不可操之过急。再者…”鲁一能顿住,道:“白玉汤在这个小镇上设局,不知道有什么打算。事有蹊跷,谨慎为妙。”

“要我说,这盗王大赛缺了他,还办不成了吗?”阿平语气不屑,他才十五岁。对白玉汤只闻其人,未见其面。年纪小,但他知道,那些什么江湖传说,泰半是夸大其词。

鲁一能道:“盗神身死,盗帅远走他乡,当年的三个盗王只剩下他了。他不来,无论谁得第一,其他人通通不会服。”

阿平道:“老鬼,你也想当盗王吗?”

鲁一能从没有过这个心思,道:“没人会服一个瞎子,不过,我想和白玉汤比一比,能和盗界最顶尖的人过招,此生无憾。”

他摸摸黄狗的头,狗湿润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,呜呜地叫声里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意。

6.

五十张寻物启事,吕轻侯手都抽筋了,佟湘玉见他画的不错,让大嘴中午加餐犒劳犒劳,红烧猪肘子,以形补形。她乐呵呵地拿着一叠画出门,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跌倒在门口。

“咋啦这是?”佟湘玉忙把人扶起来,叫小郭来搭把手。

“我,我找人。”跌倒的正是李阿奇,他跑了大半夜,又累又饿,说话有气无力。

“你找谁啊?”佟湘玉问。

李阿奇不敢说名字。

“是我。”

此时,白玉汤正好下楼,急步走过来,道:“我们出去说。”

李阿奇伸手抓住他的衣服,急切地想告诉他所有的事。白玉汤反手拉着他的胳膊,隐隐发怒,沉声道:“走。”李阿奇吓地缩回手,自己是不该明目张胆地来找他,但他实在太害怕了。

白玉汤轻声对佟湘玉道:“我这边有事,今天你就别跟了。”

这人是谁?佟湘玉心想,衣服破破烂烂的,很久没洗澡,身上还有一股馊味。行色匆匆,怕让人看见的样子,不会是那个牢房里的“白玉汤”吧?越狱啦?

她心头一惊,让郭芙蓉替自己去张贴寻物启事,她坐在门口等白玉汤回来。客人问她大冷天怎么坐门口吹风,她假装说晒太阳,活像老公出门干坏事,在家忐忑不安的老婆。

黄狗闻着气味追到了客栈,鲁一能和阿平跟着它。黄狗嗅了嗅,叫了两声,示意走。佟湘玉斜眼看了看他们,并未在意。

进了小镇,气味变杂,追踪速度比先前慢了许多。过了客栈后,黄狗七拐八拐,在小巷里穿梭,绕了几圈,追到一处宅院,沿着墙根又转了转,狗头左转转,右转转,选了一条大路,沿路而行,直到西凉河。土狗对着宽阔的河面长叫,告诉主人自己无能为力了。

鲁一能摸摸它,奖赏了它一块干牛肉。

阿平发泄地踢着地上的枯草,不满地道:“人都追丢了你还给它吃肉?”

“你看看地上的脚印,是不是我们追的人?”鲁一能道。

人是阿平扛到乱葬岗的,他的脚自己看了个把时辰,两相对比,河边的脚印要小。

“对方是猜到我们用狗寻人,所以脱了衣服让人扔到河里。”鲁一能等狗吃完了,道:“走,去岔路口的房子。”

路口的宅子已经无人居住,和周遭的人打听,住在这的是个外地人,公子哥,很富贵,样貌清俊,或许是出去了,早上还看见他出来买吃的。

是白玉汤吗?人肯定已经跑了。鲁一能叹气,差点儿就能找到他了。

阿平翻进院子,四处寻摸想找个白玉汤的贴身物件,找到睡房,撕了床上一小块床单。人虽然走了,但气味留下了。

“他恐怕会在身上带些香料,扰乱狗的嗅觉。”鲁一能摇头,但还是让狗闻了闻,道:“我们先离开这,等他放松警惕露出马脚。”他吹了声忽哨,黄狗自发地走到他右侧。阿平习惯性地走到他左侧,脸微红,自己怎么和狗一个德性了?

鲁一能笑笑,道:“走吧。”

他们出了城,在镇外寻了一座城隍庙安身。

这两人暂且下场,先说另一边佟湘玉,她左等右等,过了晌午,仍不见人回来,心想:我着急个啥子?逃狱的又不是我,做贼的又不是我,咸吃萝卜淡操心。

正生闷气,门外有人道:“佟湘玉是在这吗?我这儿有她的一封信。”是个带刀的男人,听口音还是外地的。

“我就是。”佟湘玉疑惑地起身,招呼人进来喝碗茶。

男人拒绝了,拱手道:“信我送到了,告辞。”

佟湘玉叫住他,“哎,等等,是谁寄来的啊?”

男人皱眉,他不是个有好奇心的人,说故事的能力也很差,想了半天,他道:“我是受朋友所托,并不知道寄信的人是谁。只知道这封信几经周折,才到我手里。起先是大漠的一支商队,老板在途中遇到一个谈得来的男人,他写了封信让老板替他送来,名字没说。后来老板遇到沙尘暴,人没死,货丢了,损失惨重,回家的路费都没有。于是他拜托一个朋友替他送信,这朋友不守信用,回到老家后把这事忘了。这人做生意也不讲诚信,为富不仁,终于引来大祸,有人出五百两银子杀了他。他死后家人收拾遗物发现了这封信,儿子怕爹有来世债,就让知道内情的仆人送信。没想到半路,他从马上摔下来腿瘸了。幸好他的朋路过,也就是我,于是我成了最后送信的人。”

男人讲完,听的三人都呆了,佟湘玉觉得手上的信非常沉。

吕轻侯揣着手,道:“如此离奇曲折的故事被你讲的如此无趣,你就不想知道结局?”

男人看了眼信,退后一步,道:“凡是送这封信的人都没好下场。”他不好奇,但他迷信。

佟湘玉差点儿把信扔了。

说完,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佟湘玉看着手上的信,信封上没有一个字,会是谁?千里迢迢给她送信,却连名字都不说?

郭芙蓉和吕轻侯相互看了眼,神情有些着急。

郭芙蓉小心地道:“掌柜的,要不,扔了它吧?”

佟湘玉白了她一眼,拆开信,场上三人为不同的原因在紧张。

信只有一页。

湘玉:很想你,一切安好,我会回来。

佟湘玉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,不知道什么意思,道:“费了那么多功夫就写了一行字?”她抖了抖信纸,落款人的名字在三个人眼里跳来跳去,跳地吕轻侯眼皮子抽抽。

佟湘玉把信摊桌子上,指着落款人,道:“这个白展堂是谁?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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